外邊雨水成幕，空氣中蒙著一層霧氣，一切景色皆被罩在雨幕之中，看不分明，黑瓦上雨水成連珠落下，滴滴答答的。

雖說近日天氣暖和了許多，但是一下雨，那寒意仍是浸骨。

顧四爺不著痕跡的看了陸妍一眼，小姑娘站在他身旁，也沒坐下，餘光中只能看見她放在腰間雙手交握的手，手指纖長白皙，指尖圓潤，瞧著似乎都透著一種涼意。

“……武夷山的大紅袍。”

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遞到身前，陸妍愕然擡頭，顧四爺溫和的目光看過來，帶著溫軟的無奈。

陸妍突然就覺得臉上有點熱，對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茶水滾燙，落在手中，微涼的手指瞬間得到了熨帖，就連整個身子都覺得暖和起來了。

顧四爺目光在她手腕間流連，她皓腕雪白，本該是最適合戴首飾的一雙手，那手腕上卻是空無一物，沒有戴任何的手上裝飾物。

白立松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兩人這氣氛，還真有幾分暧昧不明啊。

“陸小姐，聽說你有一手好廚藝，再簡單的食材落在你手裏，都能做出絕妙的滋味來。”白立松朝著顧四爺暧昧的擠了擠眼睛，道：“也不知道，將來誰會有這樣的好福氣，抱得美人歸啊。”

陸妍目光輕飄飄的看過來，微微一笑，沒說話。她一雙眸子很沈靜，像是深山幽谷裏的湖水，因而即使眉眼生得嬌媚，卻並不讓人覺得媚俗。

白立松瞬間覺得驚艷極了，十分熱情的道：“我跟你說個笑話吧……”

說完，他自個兒拍腿在那笑起來，一邊道：“你們說這人好不好笑？”

陸妍：“……”

顧四爺：“呵！”

白立松斂了笑，問：“不好笑啊。”

顧四爺：“呵。”

陸妍微微皺眉，一副思考的樣子，白立松問：“陸小姐想說什麽。”

陸妍十分真摯的道：“我在想，怎麽能禮貌的告訴您，這個笑話真的不好笑。”

顧四爺：“呵。”

這個“呵”字殺傷力簡直巨大。

白立松：“……”

他臉上的笑瞬間垮了下來，面無表情的指著靠樓梯口的張副官道：“我突然想起我找張副官有事，你們先聊，先聊……”

捂著備受傷害的小心臟，白立松一屁股坐在張副官他們那桌，道：“我終於明白，你家四爺怎麽看上這小姑娘了，兩人還真是一樣的氣人。尤其是那看過來的眼神，簡直詭異的相同，讓人亞歷山大。”

張副官：“……”

＊

白立松一走，兩人間的氣氛瞬間就安靜下來了，陸妍垂著眉眼，從顧四爺的方向看去，能看見她如小扇子一樣濃密卷翹的眼睫毛。

“冷嗎？”他突然問。

陸妍一楞，有些疑惑的的看著他。

顧四爺道：“你不是怕冷嗎。”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手指在茶杯壁上輕輕摩挲，陸妍搖了搖頭，道：“我穿得比較多，還好。”

她的打扮，都比普通人臃腫得多，一張白玉般的小臉這麽瞧著，顯得更小了，透著一種乖巧的味道。

顧四爺皺眉看了她一眼，揚聲讓張副官去拿了個手爐來。

白立松嘖嘖了兩聲，對張副官道：“你們四爺這叫老房子著火，不可救藥了。”

張副官琢磨了一下，覺得還很有道理——從沒見他們四爺對哪個女孩子這麽上心過了。

手爐拿過來，被陸妍捧在手裏，那可比茶杯暖和多了。

顧四爺又給她添了茶，茶是上好的茶，茶香撲鼻，他問：“出門怎麽不帶車？”

陸妍解釋道：“早上瞧著天氣還好，我只是出門來買點胭脂水粉還有花草，就沒讓車送我。”哪知道，回去的時候就變天了。

聞言，顧四爺下意識的往她臉上掃了一眼，這也是今日他第一次正眼瞧她，這才發現小姑娘臉上難得的抹了胭脂水粉，更顯動人了，一張臉白裏透紅，唇色殷紅飽滿，像是成熟了的櫻桃，讓人恨不得在她紅唇上邊咬上一口。

顧四爺突然覺得有些臉燙，逃開似的移開了目光。

“……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顧四爺突然就想起了這麽一句詩，無意識的，他的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陸妍身著長裙倚在床榻間巧笑倩兮的模樣，那紅唇含笑，目光嬌媚，既嬌又俏，風流又勾人。

顧四爺：“……”

他無力的扶額，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顧將軍他們影響了，他怎麽能想出這樣的畫面來，簡直就是對陸妍的褻瀆。

陸妍看他動作，誤以為他不舒服，眉間自然帶了憂色，開口便問：“四爺，你沒事吧？身體不舒服嗎？”

顧四爺輕咳一聲，擡眼看她，卻又飛快的移開目光，道：“沒事。”

陸妍沈默了一會兒，道：“四爺您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顧四爺問：“怎麽這麽問？”

陸妍低聲道：“因為，您以前和我說話都會直視我的目光的。”

他看過來的目光，是溫軟的，讓人有一種心安感。

顧四爺：“……”我只是，莫名其妙產生了一些更莫名其妙的幻想而已，真不是生氣。

不過，這樣的話顧四爺是說不出口的，簡直就像是登徒子一樣。

“那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拒絕這門親事……是討厭我……還是，因為顧城的原因？”顧四爺問，他原以為小丫頭還是很喜歡他的，可是那麽沒有任何猶豫的拒絕，倒讓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了。

“不是！”

陸妍下意識的反駁，她絞盡腦汁的想著理由，道：“不是，我只是太意外了，絕對沒有討厭您。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我之間能有什麽……再說了，您是上輩，你我之間，這實在是有悖常倫。而且，這件事，應該也不是您的意思。您一直都把我當晚輩看的，雖然只是看在顧城的面子上。”

顧四爺偏頭看她，目光有些奇怪，問：“可是，我和你之間並沒有血緣關系。就算成親，又何來的有悖倫理一說？”

陸妍：“……”她瞪大眼睛看他，似是聽到了什麽令她驚訝不已的話。

顧四爺一楞，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略有些狼狽的轉過頭去——我怎麽會說這樣的話，我是瘋了嗎？

此時外邊大雨漸收，顧四爺見狀，忙道：“我讓人送你回去。”

陸妍朝外看了一眼，大雨果然是停歇了，她站起身來，道：“不用了，既然雨停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顧四爺卻不給她拒絕的權利，已經伸手叫人過來了。

陸妍推辭不過，只得接受。她神色覆雜的看了顧四爺，她這才緩步離開。

顧四爺沒看她，直到身後腳步聲漸弱，慢慢消失，他這才洩氣一般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幽幽的看向外邊，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白立松走過來就聽見他在那嘀咕，“不應該這樣的，顧子安，你是瘋了嗎……”

白立松：“？？”那陸小姐到底說了什麽？

＊＊

燈光朦朧，那是呈現著一種暧昧粉紅的色彩，四周都是大紅的，紅色的龍鳳蠟燭發出劈啪的一聲響。

這明明是新房的打扮！

而在右手邊，是一張大床，床，上，紅色的錦被之上，漂亮的小姑娘穿著輕薄的雪白裏衣，露出一雙白凈手臂以及修長白膩的大長腿，橫躺與上邊，一片靡靡之色。

她一掃白日裏所見的沈靜清冷，唇眼皆是動人至極的笑，而眉目間也盡是嬌媚動人。

她的五官本就生得濃艷迷人，如今躺在床，上，這般笑著，底下錦被艷得似火，她皮膚卻是潔白如玉，更是妖嬈惑人。

顧四爺突然就走不動路了，只能木呆呆的站在那裏。

“四叔……”小姑娘突然叫了一聲，聲音不似往日的清冷，卻是沾染了別的味道。

顧四爺忍不住提步走過去，走至床榻間，一雙白皙誘人的手臂宛若藤蔓一般纏了上來，那雙盈盈小口，也朝著他貼了過來。

“四叔！”

小姑娘的身體柔若無骨，依偎在他懷裏，那微涼的指尖，撫過他的肌膚，留下了點點火星。

“呼！”

顧四爺猛的睜開眼，身上出了一層熱汗，身下卻是一片涼意。

四周寂靜無聲，擱在外屋的洋鐘噠噠噠的響，然後就只有他粗喘的呼吸聲。

呼吸聲微緩，床上傳來動靜，顧四爺起身，高大的身影走至窗邊，伸手倒了一杯茶水灌進嘴裏。

“噠！”茶杯放在桌上，發出令人齒冷的聲音，顧四爺的手緊緊的握著茶杯，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他自問，心裏有些不恥，讓他渾身發冷。

那可是他的小丫頭，有悖倫理的罪惡感深深的籠罩在他的心頭。可是越是不恥，他腦海之中夢境裏的場景卻越是清晰。

利落的換了一身衣裳，深夜時分，顧家四爺在顧家的花園裏打了半宿的拳，直到天明時分，這才回屋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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